旧历的新年毕竟最像新年。童年时候的旧历新年,像除夕夜的雪一样清新,我穿了红色的新衣服和伙伴走在白雪的巷口,感觉着生命的喜悦。现在的新年,衣服是不用买了,连喜儿的三尺红头绳都不需要,可是也让我们越来越觉不出新年的喜悦,每年的新年除了让我们感慨岁月的飞逝之外,就只剩下一颗空落落的心。
像大多数七十年代的人一样,我的童年生活是在一个有饭吃、有衣服穿的环境里过的(但食品和衣服的品质与现在比起来实在无法相提并论)。春节,对于儿时的我们来说那简直就是盼望已久的天堂的日子了,因为在春节,每个孩子都会吃到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每个孩子都会有一身新衣服穿。那时的新衣服对我是何等重要,因为一年到头,几乎只有新年的这件新衣是完全属于我的,平时多是穿着姐姐穿旧穿小了的衣服,每次看到妈妈买回一件新衣服,而姐姐兴高采烈地穿上的时候,我嫉妒得晚上做梦都会梦见自己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再也不用穿着姐姐穿剩的衣服。不过在那个年代,妹妹穿姐姐的旧衣服似乎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除了羡慕之外,我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公平,只是穿着新衣的样子常常会出现在梦里,因而新年的那件完全属于我的新衣对我而言几乎是那个年纪里最重要的事情。
至今还记得一件新衣,大约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妈妈亲自为我缝制的。那是一块像天空一样纯净的蓝色的的确良布,妈妈用它做成了一件外套,又买来几尺白色的纱制的荷叶边,在领口、袖口,还有上衣的两侧点缀。从开始做那件衣服的那天起,我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衣服的进展如何,直到衣服完工,我认为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衣裳。现在想想那件衣服的款式实在老旧,只不过在人们多半喜欢灰和深蓝的年代,那纯净的天蓝色格外地引人注目。记得当时试穿时,我快乐得像只唧唧喳喳的小鸟,那些美丽的白色荷叶边在天蓝的底色映衬下,就像一对白色的翅膀,又像是金鱼的尾巴。不过那时有一个惯例,不到三十晚上十二点之后,新衣服是绝对不能穿的,所以当我试完之后,看见美丽的新衣被妈妈整整齐齐叠好,摆在柜子里的时候,心头的痒痒在事隔这么多年后,似乎还感觉得到。
果不其然,当我在新年的第一天穿上它,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时,果然看到了她们眼中的羡慕……就这一件新衣服满足了我一年的所有愿望,也让我在以后每每穿起它时感觉到生活的美好,直到个子长高了,袖口磨损了,美丽的荷叶边也破了,我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收了起来。
那一幕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眼看又一个春节快要到了,耳边越来越多的人抱怨过年的无趣,因为旧时过年吃好东西、穿新衣这两件头等大事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其实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是在不断地拥有一些东西,比方物质上的享受;也在不断地丢失一些东西,比方对生活的激情。
所以今年我决定一定要买件新衣过年,因为就是那件过年的新衣,曾让我对生活充满了感恩,也让我更加热爱生活、珍惜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