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刘先福《中国传统桑蚕丝织技艺》
丝织技艺源远流长,遍及我国的大部分地区,凡是栽桑养蚕之处,就有丝织文化,特别是长江流域更为繁盛。“四大名锦”(蜀锦、宋锦、云锦、壮锦)和杭罗、绫绢、丝绵等一直是传统丝织技艺的象征和杰出代表,而缂丝、刺绣、染缬等相关技艺又为丝绸图案增光添彩。它们共同构成了博大精深、巧夺天工的中华丝绸文化。
“寸锦寸金”的蜀锦
蜀锦
关于蜀锦最早的文字记载见于春秋秦国的惠文王年间。战国时期,蜀锦已成为重要的贸易品。它兴于秦汉,盛于唐宋,衰于明末,清代中晚期得以恢复。随着工业化的发展,于近代再次陷入危机。第一站,我们先来看看历史最悠久的蜀锦。唐朝的大诗人李白写过一首叫《蜀道难》的诗,诗中描述了从长安到成都的道路有多么难走。长诗前部即有“蚕丛及鱼凫(fú),开国何茫然”之句,意思是说,传说中是蚕丛和鱼凫建立了蜀国,事情距今年代久远,现在已经很难想象到那时的样子。这里提到的蚕丛既是大名鼎鼎的蜀王,也是传说中的一位蚕神。史书记载,蚕丛的长相非常奇特,他的眼睛直竖着,像螃蟹一样向前突出,头发在脑后面梳成“椎(zhuī)髻(jì)”,衣服的样式是衣襟向左侧开斜衩。正是他教会了蜀地人民种桑养蚕。传说蚕丛经常巡视郊外,教导蜀国人养蚕的方法。他培育了数十条金蚕,每年春天就把金蚕分发给蚕农,每户一条。得到金蚕的人家,蚕一定养得很好,会大获丰收。一个蚕季结束后,蚕农再把金蚕还给蚕丛,年年如此。蚕农对蚕丛感恩不尽,就给他立庙祭祀。
椎髻

椎髻又称“椎结”,意为将头发结成椎形的髻,是我国古老的发式之一。

蚕丛所到之处,大家夹道欢迎。因为他经常穿着青衣,所以人们也管他叫“青衣神”。蜀地就是现在的四川地区,这里气候温和,适宜种桑养蚕,丝织业闻名全国。蜀锦是中国四大名锦之一,在春秋时代就有关于它的文字记载。到了汉代,成都已经有了专门管理织锦的官员——“锦官”,成都也因此被叫作“锦官城”。流经成都的河流因被用来洗濯(zhuó)蜀锦而叫作“锦江”,织锦工人居住的地方叫“锦里”,成都是名副其实的锦城。蜀锦兴盛于汉唐,并通过西南丝绸之路销往海外。蜀锦的主要品种有十样锦。据说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时,丝路古国商贩特别偏爱十样锦。我们现在常说的“什锦”就是“十样锦”的简称,指的是各式各样花色或多种原料制成的东西组合在一起。
尼雅遗址
蜀锦的纹样十分丰富,除了图画锦,还有文字锦。在新疆和田尼雅遗址出土的国宝“五星出东方利中国”锦护膊(bó)就可能是蜀锦。尼雅遗址汉晋时期精绝国故址,因位于尼雅河下游而得名。该遗址地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腹心地区,以佛塔为中心,呈带状南北延伸25公里,东西最宽达7公里。在该遗址中除发现很多房屋以外,还有多处遗迹,如佛塔、古桥、墓地、果树园、寺院、手工作坊、家畜饲养舍、田地、林荫路等。该遗址出土了大量的文物,特别是大量的写有多种文字的木简、木牍,这个发现震惊了世界。蜀锦的绚丽色彩源于织造所用的彩色蚕丝线,它们在各色天然染料中浸泡,晾干后也不会褪(tuì)色。织造完成后再到锦江中濯洗,又起到了脱胶和漂白的作用。被称为“寸锦寸金”的蜀锦是成都地域文化的标志,几经盛衰,时至今日依然需要更多的传承和保护。
宋锦的千年魅力
宋锦的千年魅力顾名思义,宋锦就是宋代的织锦。它的织造工艺继承了蜀锦的特点,经过唐代的技术革新和发展,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现在,宋锦并不仅仅指当时留下的织锦,还包括宋代之后明清的这类织锦,广义上都叫作“宋式锦”或者“仿古宋锦”。因为产地主要在苏州,所以一般也称为苏州宋锦。
苏州宋锦
苏州宋锦的历史可追溯至春秋时期,地处江南的吴国贵族当时已经在生活中大量使用织锦。到了宋代,宋锦取代了秦汉时期的经锦、隋唐时期的纬锦,并在元、明、清得以蓬勃发展。
由于北方游牧民族入侵,南宋的都城从北方的应天府(今河南商丘)迁到了南方的临安(今浙江杭州)。随着政治和经济中心南移,江南地区变得更加富饶(ráo),也逐渐成为丝织业的中心。宋锦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
苏州过去被称作“姑苏”,是闻名天下的丝绸古都。当时,宋高宗极力推广织锦技艺,在苏州设立了织锦院,专门管理锦缎织造。就这样,宋锦自然而然地繁荣起来了。宋锦不仅用来制作服饰,也用于装裱(biǎo)书画。
装裱
装裱是装饰书画类、碑帖等的一门特殊技艺,是用纸或丝织物把书、画等衬托粘糊起来。

说起宋锦,或者说锦这类丝织品,它的织造工艺是非常复杂的。宋锦的图案以几何纹样为主,比较精致和高雅,色泽华丽但是又不过于明亮。根据工艺、用料和厚薄,可分为大锦、合锦和小锦。
大锦常常用来装裱名贵字画,其中的重锦更会用到含有真金的丝线来显示富丽堂皇。故宫博物院里就珍藏着这样一件极品宋锦——“石青地极乐世界织成锦图轴”,它是乾隆皇帝送给母亲的礼物。

石青地极乐世界织成锦图轴
合锦,是真丝和纱线的混合产品,也多用于书画装裱。
小锦主要用来制作服饰,曾经也非常流行。
我们不用再回到遥远的古代寻找更多珍贵的织锦文物去彰显宋锦的魅力。就在2014年北京举行的APEC(亚太经济合作组织)会议上,各国领导人所穿的中国特色服装的面料就是宋锦,这是中国气派的体现。
中国传统服饰面料种类繁多,为什么单单选择宋锦呢?据设计师介绍,这是因为宋锦平整挺括,又具有哑光的特点,符合这样一个隆重的场合。而且它的图纹和谐,繁而不乱,能够完美地展现东方古国的古雅韵味和贵而不显的气质。这次宋锦的成功应用展示了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这样的活态保护和传承。
皇家御用面料南京云锦
南京云锦南京云锦历史悠久。据史料记载,东晋末年,南京就有了专门生产织锦的机构斗场锦署(shǔ)。北宋南迁后,南京成为中国的丝织中心之一。南京云锦织金饰约始于元代,彩色妆花织金饰则盛于明清两代。
有一种锦缎像天上的云霞一样绚烂,它就是云锦。
据说在东晋末年,将军刘裕灭后秦之后,将后秦的都城长安的各种工匠全部迁移到了建康,就是现在的南京。就这样南京的丝织业得到了快速发展,并逐渐形成了今天的南京云锦。

云锦以华贵著称,经常使用金线来装饰,用料、做工非常考究,因而历来用于制作帝王龙袍和皇家服饰。其贵重考究与它复杂的织造技艺有关。制作云锦用的大花楼木织机体型庞大,使用时要两人配合操作,程序十分繁复。从数据上看,一架大花楼木织机长5.6米、宽1.4米、高4米,由1924个构件组成——单是认清这些零件就要好长时间呢。
不过,聪明的工匠还是熟练地掌握了这项技艺,让它名扬四海。作为织锦技艺和皇家织造工艺的代表,2009年,南京云锦织造技艺和中国传统桑蚕丝织技艺一道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虽然一直以高端织物示人,云锦的织造过程却依然保留了民间手工艺的传统风俗。比如其中一个规矩叫作“三花”,就是在三个节日要去看三种花——谷雨时节去龙潭看金边牡丹,七月七去古陵岗看海棠壁,重阳节去北极阁看菊花。
谷雨
谷雨,是二十四节气的第六个节气,也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于每年公历4月19日-21日交节。在谷雨时节雨水会增多,有利于谷类农作物的生长。
七月七
七夕节,又称七巧节等,是中国民间的传统节日。祈福许愿、乞求巧艺、祈祷姻缘、储七夕水等,是七夕的传统习俗。
重阳节
重阳节在每年的农历九月初九,是中国民间的传统节日。
重阳节源自天象崇拜。古时民间在重阳节有登高祈福、秋游赏菊、佩插茱萸(zhū yú)、拜神祭祖及饮宴祈(qí)寿等习俗。传承至今,又添加了敬老等内涵,于重阳之日享宴高会,感恩敬老。
为什么工匠们这么注重看花呢?因为云锦的工匠所织造的锦缎图案都取材于自然,要靠他们亲眼去观察真花的样态和颜色,以此进行艺术上的创作。
关于金边牡丹还有一个民间传说。

“金边牡丹”的故事
很久以前,在龙潭住着母子二人,他们非常善良,儿子是织锦的工匠。有一天,妈妈正在院里洗衣服,突然看见一只小鹿闯进院子,扑通一下就给她跪下了。妈妈正感觉奇怪,忽听见外面人喊马嘶。她赶忙把小鹿带到旁边的柴房,刚转身出来就听见敲门声,原来是猎人循着小鹿的踪迹追了过来。妈妈并没有把看见小鹿的事情说出去,猎人也只得再去别处寻找。
小鹿得救后,就跑了出去,可没过一会儿,又回来了,这回它嘴里衔着一株枯枝牡丹。它把牡丹放在了妈妈脚边,意思是让她种下。虽然这株牡丹已经枯萎了,但妈妈还是把它种在了院子里。奇迹出现了!三天以后,院子里竟然开出了一朵大大的金边牡丹,比普通的牡丹要艳丽百倍,特别是花瓣上镶嵌的金边,更是世间少有。

妈妈和儿子都欢喜得不得了。儿子见这朵牡丹如此奇特,就想把它织在云锦上,于是他仔细地临摹思考,画出花样,反复修改,做成花本,终于在云锦上完成了一幅美丽的图案。这下可让其他的工匠都惊呆了,这么好看的牡丹真是稀奇。儿子也不隐瞒,就跟大家说了金边牡丹的故事,人们争相到他家去观赏牡丹。
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被皇帝知道了,这样的稀世珍宝自然要被他“没收”,金边牡丹被官兵连根挖走。可是这株牡丹到了御花园就变成了普通的牡丹,金边也消失了。更神奇的是,那对母子的小院子里又冒出了一株新的金边牡丹。
后来,制作云锦的工匠懂得了一个道理:要想织出漂亮的花样,就得亲自去大自然中观察。离开了生活,任何艺术都不会有长久的生命力。
壮锦的传说
壮锦
壮锦历史悠久,壮族先民在汉代织出的斑布就是其前身。壮锦技艺形成于唐宋时期,明清时期进一步发展,在明代被列为贡品。清末民初,壮锦开始衰落。历经千余年发展而成的壮锦有自成体系的三大种类、二十多个品种和五十多种图案,以结实耐用、技艺精巧、图案别致、装饰精美著称。
壮族是我们国家除汉族之外人口最多的民族,有超过一千六百万人,主要居住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壮族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在壮语里,“壮锦”的意思是“盖住天”,也就是“天的被子”,那一定是非常美丽和尊贵的象征了。壮锦是以棉纱为经线,蚕丝为纬线,先染色再提花织造而成的锦类织物。

关于壮锦的民间传说有很多。据说,宋朝时有个叫达尼妹的壮族姑娘,她是一位人人夸赞的织女,而且勤于思考,不断创造出更多漂亮的纹样。
有一天,达尼妹坐在墙角思考新的织法时看到一只蜘蛛正在结网,她就仔细观察蜘蛛网的结构,就这样看了一天一夜,但还是没有产生新的灵感。天亮了,正当她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一抹朝霞刚好射到蜘蛛网上,清晨的露水在霞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缤纷的色彩,绚丽夺目。这个场景实在太美了!达尼妹沉浸在这样的景色中,忽然有了灵感,于是她赶紧记下,迅速仿制出一款新的锦缎,其他织女便争先恐后地来向达尼妹学习。

这个传说告诉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勤于观察、思考。只要你足够努力和坚持,就一定会得到启示,实现自己的愿望。
聪明勤劳的壮族人很早就学会了织造锦缎的技术,这项技艺世代传承,形成代表民族风格的“壮锦”。壮锦是我国“四大名锦”之一,以几何纹样为主,也有其他风格的图案,在配色方面尤其具有鲜明的民族特征。除了壮族以外,我国许多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传统纺织技艺。

轻薄如杭罗
有这样一种丝绸,它轻薄透气,夏天穿上既凉爽又舒适,这就是“罗”,绫罗绸缎中的罗。在罗中最著名的是杭州生产的杭罗,它与苏缎、云锦被称为“中国东南地区的三大丝绸名产”。罗没有绞丝旁,是不是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不仅名字的写法有特点,就连它的织法也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的织造方法十分独特,所以会形成规则的小孔和花纹,常常被用来做内衣、蚊帐等。
罗可以分成素罗和纹罗,前者是没有花纹的,后者是有花纹的。素罗呢,又可以分为二经绞(jiǎo)罗和四经绞罗,它们也采用了多根经线与纬线相交的非常复杂的织造技艺。
二经绞罗
绞的含义是把两股以上条状物扭在一起。二经绞罗即由两根经线相绞而成。

四经绞罗
把四根经线作为一绞组,并与左右邻组都相绞,最后成品呈链状绞孔。

说到罗轻薄透气的特性,历史上有这样一个故事。
三国年间,吴国的君主孙权有位妻子姓赵,人称赵夫人。这位赵夫人十分了得,据说长相并不算漂亮,但有一手好手艺,人称“三绝”——机绝、针绝、丝绝。

“机绝”是说她能够用彩丝在织机上织成云霞龙蛇的锦缎。她织成的锦缎,大的能有一尺长,小的仅有一寸宽,这样的技艺在当时非常厉害。
“针绝”是说她善于刺绣。孙权曾经想找画师来绘制军事地图,但是赵夫人认为笔墨的色彩不易长久保存,还是刺绣更好,于是她就绣了一幅,上面的城池、山河、行军布阵都极为精巧细致。
最后的“丝绝”就说到了罗。吴国在江南,夏天炎热,酷暑难当,还有蚊虫滋扰。
赵夫人心疼丈夫日夜为国事操劳,不能得到很好的休息。她觉得现有的帷帐还不够好,于是,她削下一绺长发,再剖成肉眼难见的细丝,然后以神奇的胶水黏合,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亲自织造罗縠(hú),再剪裁成帷幔(màn)。
这件帷幔随风飘摇,好像是烟雾一般,让人感觉房间顿时清凉了许多。另外,它薄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孙权非常喜欢,每次行军打仗都要带着这顶帷幔。它打开能有一丈宽,卷起来则小到可以塞进枕头中。这和我们之前讲的素纱襌衣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这个故事用略带夸张的手法描述了赵夫人的心灵手巧,也从侧面告诉了我们罗的重要特性和用途。
杭罗的织造技艺复杂且独特,即使是聪明人至少也要花费七年以上的时间刻苦努力才能学成。在工业化浪潮的冲击之下,由于杭罗织造费工费时,工匠又秉承了精益求精的古法织造要求,所以杭罗织造技艺一度到了濒临失传的境地。当时唯一采用传统工艺生产的杭州福兴丝绸厂几乎要停产,但在一代代传承人的坚守下,这家丝绸厂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随着杭罗织造技艺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被大家认知和喜爱,古老的技艺也将会有更好的未来。
杭罗的织造技艺
杭罗的织造技艺包括原料蚕丝拣选、浸泡、晾干、翻丝、纤经、摇纡(yū)、织造、精练、染色、绣花、成衣等工序。用来织罗的蚕丝必须经过精挑细选,它的均匀度、强度和韧性都必须达到很高的要求。织造杭罗要用到专门的罗织机。织成的粗料先挂在机筒中脱胶,经清水漂洗成半成品,最后染色晾干。
绫绢的故事
绫绢是绫和绢的合称,是两种密不可分的织物,人们常说“花者为绫,素者为绢”。
浙江省湖州市双林镇出产的绫绢历史悠久,东晋时就有记载,唐代时成为贡品,到了南宋时期就已经远销海外,明代时最为盛行。双林绫绢的织造要经过浸泡、翻丝、纤经、放纡、织造、炼染、砑(yà)光、整理等二十多道工序。

双林绫绢
双林绫绢传统手工技艺精湛,种类繁多,分为耿绢、矾(fán)绢、花绫、素绢等诸多品种,生产工序严密,素以轻如蝉翼、薄如晨雾、质地柔软、色泽光亮著称,被誉为“丝织工艺之花”。
在双林出产的绫绢中,双龙倪绫是一个重要品种,关于它还有一个真实的故事。
“双龙倪绫”的故事
古时候,双林镇东边住着姓倪(ní)的一家人。他们世世代代以蚕丝织造为生,双龙倪绫就是他们家最有名的产品。为了防止这项独门绝技被别人学会,倪家定下一个规矩:这门技术只能传给媳妇,不能传给女儿。因为女儿是要出嫁的,嫁出去手艺也就传到别家了。当时人们并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所以对技艺传承的观念还很保守,以家庭为单位或以小作坊为单位的传承都会讲究这些规矩,我们现在把这些规矩叫作传承谱系。当时的人们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手艺的正宗和传统。
到了清朝的同治年间,倪家这一辈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叫作倪梅英。这个女孩从小聪明伶俐,跟着母亲边看边学,一起织造。虽然有古训手艺不能传给女儿,但是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果不传给她的话,这门绝技就要失传了。出于无奈,母亲还是决定破一次例,把双龙倪绫的织造技艺毫无保留地传给她。小梅英很开心,学得也很努力,很快就掌握了这门祖传的技艺。
后来,梅英出嫁到了邻村倪家滩的王家。这个村子人多田少,大家靠着织造才能维持生活,只是技艺一般,织出的丝绸卖不上好价钱,只能勉强度日。梅英非常着急,想帮助大家提高织造水平,但是她也很纠结,因为母亲给她讲过祖训,这项手艺是不能传给外人的。如果大家都能和倪家一样织出漂亮的绫绢,就可以解决生活问题,日子也会富裕起来,可这样做就会违背祖训。怎么办呢?思考再三,她终于拿定了主意,决心将祖传的手艺和大家共享。她相信,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既扩大了双龙倪绫的知名度,增加了产量,也能解决倪家滩一村人的生活问题。她相信做善事祖先也不会怪罪她的。
于是,她开始教大家织造双龙倪绫,很快这门技艺就传播到周围的村落,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双龙倪绫的名气也得以远播,受到了更多人的喜爱。
绫绢现在主要用于书画装裱。因为中国传统的书法和绘画主要写在和画在宣纸上,为了避免受潮和被虫咬,古人发明了用丝绸装裱的方法来保存书画。绫绢通常有着和宣纸一样的缩水率,用绫绢装裱后的书画不会因为气候、温度和湿度的变化而变得皱巴巴的。
宣纸
安徽泾县出产的一种高级纸张,用于写毛笔字和画国画。因泾县唐代属宣州,所以叫“宣纸”。
巧用废茧做丝绵

蚕茧上的丝除了抽出来纺成丝线,还可以怎么利用呢?古人早就有了办法——把丝制成丝绵,所以丝绵的“绵”是绞丝旁。我们现在熟悉的棉花的“棉”是木字旁,“棉”字是从《宋书》起才开始出现的。棉花的原产地是印度和阿拉伯地区,是宋代以后才开始广泛传入内地的。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冬天非常寒冷,普通百姓都没有暖和的衣服过冬,孩子和大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有一户养蚕人家,妈妈不忍心看到一家人这样冻着,就想用什么办法可以给孩子穿得暖和点。
她在屋里寻找可以取暖的东西,突然发现墙角还有不少不能制作丝织锦的蚕茧。这些蚕茧有的是次品,有的是双宫茧(就是两个蚕宝宝吐丝吐到一个蚕茧里,都不能正常地抽出又长又细的丝了)。往常这些品质差的蚕茧都是不能用的,要扔掉。她就想,这些蚕茧能不能做成衣服保暖呢?
想到这里,她就把这些蚕茧收集起来。蚕茧的壳很硬也很难剥,要先在锅里煮一煮,再把外面的茧壳一个个剥下来。煮熟的茧壳很软,像棉花一样,可以撕扯成很大的一片。她非常高兴,就这样把茧壳一个一个都扯开,晾干了以后塞到衣服里充当填充物,真的是又轻薄又保暖。
善良的她把这个好办法告诉了周围的邻居,大家也把品质差一些的蚕茧的蚕壳煮熟后撕开,再塞到衣服里取暖。这种新的材料就叫作“丝绵”。除了做衣服,还可以塞到被子里。因为比一般的棉花要好,所以丝绵后来也成为贡品。
丝绵中最有名的是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的清水丝绵。那是谁最先发明的丝绵呢?说起来,它还是废物利用的结果。
清水丝绵
制作清水丝绵包括选茧、煮茧、清水漂洗、剥茧做小兜、扯绵撑大兜、甩绵兜、晒干等七道工序。制作1斤丝绵需要用3斤干茧。
清水丝绵之所以好,关键在于漂洗所用的水。蚕农经过长期的实践,总结出“水清则丝白,水重则丝韧(rèn)”的经验,所以漂洗蚕茧一定要用好水。在余杭狮子山有一个狮子池,这里的水清澈见底,漂出的丝绵特别洁白,所以,大家都到狮子池来漂洗蚕茧。
以前制作丝绵都是以家族为单位来进行的,族内各家互相帮忙,今天在你家,明天到我家。制作技艺大多以家庭内口传心授的方式世代相沿不绝。后来,随着丝绵成为重要商品,专门作坊也相应成立,就有了师徒传承。
丝绵具有保暖的特性,所以还有另外一个用途,就是打成绵线,纺成绵绸。随着人们用鸭绒、鹅绒制作保暖服装,丝绵慢慢地失去了市场,绵绸现在基本也没有了,而过去那种传统的生活方式也被慢慢取代了。
奇妙的缂丝工艺

缂丝
缂丝织造技艺主要是使用古老的木机及若干竹制的梭子和拨子,经过“通经断纬”,将五彩的蚕丝线缂织成一幅色彩丰富、色阶齐备的织物。
你认识“缂(kè)”这个字吗,它与“刻”同音。“缂丝”代表了一项特殊的纺织技艺。据说这项技艺源自古代埃及和西亚地区的缂毛技艺。大约在西汉时期,缂毛技艺经由古代丝绸之路,从新疆传到了中原地区。后来,中国人利用蚕丝资源发展出了缂丝技术。到了宋代,缂丝就成了非常有名的丝织技术了。
我们知道,一般的丝绸可不是这样织造的,它们的经线和纬线都是完整的、一根一根交叉织造,图案由后来的绘制或者刺绣而成。
缂丝制品呈现出来的最大特点是表面像用小刀刻画过一样,能看出细微的断痕形成的图案。如果你近距离观察过缂丝作品,就会明白我说得并不夸张。这些细碎的纬线如工笔画法一样精致,丝毫不比笔墨或针线逊色,能够把书画在丝织品中表现出来。
缂丝技艺究竟是怎样的技艺呢?它和一般的丝绸织造技艺有哪些不同?简单地说,缂丝的织造特色在于采用的方法是“通经断纬”,就是织造时经线都是一根根完整的,纬线则是一段一段的。
正因如此,所以织造缂丝图案的方法比一般的织造方法更灵活。另外,它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能获得正反相同的图案,也就是说正反两面看起来都一样。
好多缂丝织造工匠都是颇有造诣的艺术家。历史上两位技艺超群、出类拔萃的缂丝大家都生活在南宋时期。一位是朱克柔,代表作是《莲塘乳鸭图》;另一位是沈子蕃,代表作是《梅鹊图》。这两位不仅缂丝技艺精湛,而且拥有非凡的绘画才能,否则是无法做到将缂丝技艺与绘画完美结合的。他们的作品多都取材于写生花鸟作品,不过他们的艺术风格有所不同。
可以说,缂丝这项技艺是对中国绘画传统的一种新的继承和应用。
辑里湖丝的来历
辑里湖丝
辑里湖丝的蚕种,选用自育的莲心种,又称“湖蚕”,其品种优良,特别适合缫制优质桑蚕丝。缫丝所用丝车为木制三绪缫丝车,历史上称为“湖制丝车”。辑里湖丝的制作技艺一般都以家庭成员代代相传的方式传承,尤以女性为多。
你知道哪里的蚕丝是世界闻名的吗?康熙(xī)皇帝的龙袍是用哪里的蚕丝来织造的?1851年在英国伦敦举办的首届世博会上,又是哪里的蚕丝一举夺得金、银大奖吗?
答案是同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是辑(jí)里村,它位于浙江省湖州市南浔(xún)镇。“辑里”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拗(ào)口,其实它原名叫“七里村”。大名鼎鼎的辑里湖丝指的就是辑里村生产的蚕丝,也叫“七里丝”。
说到辑里湖丝出产的地点湖州地区,我们在前面的一些故事中也经常提到。湖州地区是我国最早养蚕织造的地区,湖丝早就声名远扬。而七里丝,也就是辑里湖丝,是到了明代中叶之后才逐渐脱颖而出的。并且由于打开了海内外的销路,最终“辑里湖丝”变成了湖丝的统称和优质蚕丝的代名词。辑里湖丝的价格比一般蚕丝要贵,除了蚕种好、水质好、技术好以外,还因为曾是皇家御用和名人推荐的产品。

作为出口的品牌,辑里湖丝还有个新名字,叫“辑里干经”。是不是被这几个名字绕糊涂了?没关系,听完下面的故事你就明白了。
“辑里干经”的故事
传说辑里村有一家人,男主人在生丝店打工,妻子在家纺织。一次,生丝店的老板让这家男主人从外地购买生丝并运回店里。当地运丝都是走水路。很不幸,归途中男主人搭乘的船遇到大风翻了,生丝也都泡在水里了。这下没办法交差了,这么多生丝他是赔不起的,怎么办呢?他只得把生丝捞起来,先回家和妻子想办法。他妻子是个聪明贤惠的女人,看见丈夫浑身湿漉漉地回来,就知道出事了。问明原因后,妻子边帮他烤衣服,边想办法。她想,蚕丝是不是也能烤呢?于是,妻子把浸湿的生丝一根一根拆开,重新缠绕在纺车上,一边摇一边烤火。没想到,奇迹出现了:这些生丝烤干后竟然比原来更加光洁柔韧了。
生丝
数粒蚕茧经过缫丝加工制成的产品没有经过精炼加工,故称为“生丝”。生丝可供织制绸缎、针织品以及工业和国防用品。因此,老板不但没有怪罪男主人,还奖励了他。后来,这种把生丝浸水后烤干的方法传扬开来,街坊四邻纷纷效仿。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好,辑里丝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成为国际大牌,并且有了个新名字,就是“辑里干经”。
女红刺绣
女红同“女工”,旧时指女子所做的纺织、缝纫、刺绣等工作,是对女子进行家庭教育的重要内容。女红工艺也称为“黹(zhǐ)艺”,俗称“针线活”。从事这些活计的妇女叫“红女”或“工女”。
除了直接使用彩色蚕丝织造以外,刺绣也是让丝织品锦上添花的一项重要技艺。这种技艺出现的时间很早,考古学家在殷商时期出土的青铜器上就发现了刺绣的痕迹。手巧的绣娘们可以用五彩丝线在丝织品上,绣出各种各样的纹样。
刺绣的技法种类很多,形成了不同的风格,最有名的是根据地域划分的、被誉为四大名绣的苏绣、蜀绣、湘绣和粤(yuè)绣。刺绣也成为女红(gōng)中女性必须掌握的一项手艺,这也是男耕女织的传统社会的分工要求。如果不会或者做得不好是会被别人笑话的,甚至会嫁不出去。
回到刺绣本身,还有一个流派不能不说,那就是“顾绣”。它起源于明朝末年上海露香园的顾氏家族,在继承传统针法的基础上,又有符合时代审美的创新,成为一个独立的绣种。顾绣作品如中国画一样,以人物、山水、花鸟等为题材,针法细腻,栩栩如生,精妙传神,艺术价值很高。
任何一项技艺的发展都离不开代表性传承人的贡献,顾绣也是如此。韩希孟就是其中之一。她是顾名世的孙媳妇、顾寿潜的妻子,具有很高的艺术修养,常以名画为题材,以针法仿笔法,绣艺精湛。明代的大书画家董其昌对她的评价很高,称她为“针圣”。
如果说韩希孟是古代刺绣的代表,那么沈寿就是近代刺绣的杰出人物,她让中国刺绣走向了世界舞台,得到了广泛的赞誉。她也是当代很多绣娘的偶像和榜样。
沈寿的经历也充满了传奇色彩。她是苏州人,十几岁时就以刺绣闻名。在清光绪三十年的时候,她为慈禧太后的七十大寿献上的作品得到了太后肯定,慈禧为她亲笔题写了“福”“寿”两个字。这样,原名沈云芝的她才改叫“沈寿”。1911年,她绣了一幅《意大利皇后爱丽娜像》,被作为国礼赠送给意大利。后来,她的另一幅作品《耶稣(sū)像》参加美国旧金山“巴拿马——太平洋国际博览会”,获得了一等奖。她把中西方绘画的优点进行了融合,都加入到刺绣技艺中,她的创新绣法被称为“仿真绣”。
染色的方法
除了织造和刺绣,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丝绸变得五颜六色,那就是染色。在发明合成的化学染料之前,人们一直以自然界的植物和矿物作为色彩的来源。对它们进行处理后,就可以为丝绸染上各种颜色。
这里我们介绍两种特别的染色植物,即红花和蓝草,用这样的有色植物染出红色和靛(diàn)蓝这样常见的颜色。据说,中原地区最早并没有红花,它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的。关于张骞凿(qiān záo)空西域的故事,后面再细细地讲给你听。
靛蓝呢,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词,但一定听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前,人们染蓝色的办法就是把蓝草剁碎后浸泡成染液。但是这个方法有一个问题:染剂如果不及时使用,靛质就会变成沉淀物,失去效用。后来,人们发现加入草木灰等物质能让靛质不那么容易沉淀,并且显现出更好的颜色,这样就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这句话常被用来夸赞学生超过了老师。
光有染色剂,没有合适的染色方法也是不行的。我们再说说“染”,它其实就是防染印花纺织品的通称。
防染印花
先印花后染色的印花方法,即在织物上先印上某种能够防止底色染料或中间体上染的防染剂,然后再经过轧染,使印有防染剂的部分呈现花纹,达到防染的目的。
染,具体来说就是我们用一种方法将要形成的图案花纹先遮挡住,当把丝绸全部浸入染料的时候,这些被遮挡住的部分就不会被染上颜色,其余部分染上颜色后留下的痕迹就是我们想要的图案。举个例子,我们画画的时候涂水彩,如果画面上原来有蜡笔痕迹,那么这些部位是很难上色的。染缬(xié)的原理与之类似。
在染缬的种类中就有一种是蜡染,将蜡点在织物上,被蜡点过的地方就不能被染色。这种方法主要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流行。古代的中原地区产蜡很少,所以会用一种含碱(jiǎn)的东西来代替蜡,唐代曾经用过草木灰等,所以这种工艺也叫作“灰缬”。
蜡染的制作过程


常见的染缬种类还有绞缬,就是扎染,民间称为“撮(cuō)花”。这种方法出现的时间最早。人们先把要染色的丝绸或折叠,或打结,或绑扎,或缝绞,再丢进染缸。经过这样处理,能形成带有图案的织品。

丝绸印花技术是将染料或者颜料以黏合剂搅拌后,用凸纹版或者镂空版将其直接印制在织物上显花的工艺。最早出土的凸版印花文物来自长沙马王堆汉墓。这种印花方法与秦汉时期印章的流行有关。镂空印花版采用的方法是将需要印制的纹样染料通过在花版的镂空部位上刮涂色浆,以在织物上显花。还有的织物采用了印花与绘画相结合的方法,提高生产效率。
扎染的制作过程

再讲讲夹缬,它的特别之处是使用两块对称的雕刻有图案的花版,将丝绸夹在中间进行印染。这种工艺有点像我们的印刷技艺。它不仅能双面染色,而且可以一次进行多种颜色的印染,就是在雕版的不同部位事先涂上不同的颜色,所以这也叫“多彩夹缬”。有的工匠将此工艺与绘画技艺相结合,在单色夹缬后用彩笔继续绘制。和刺绣一样,染色也是丝织技艺中的一部分,它形成了一套独特的技艺体系和文化传承方式。丝绸文化的整体性表现在,这些流程中的技艺往往不是孤立存在的。光是形成图案的方式就如此之多,何况它们还可以混合使用。